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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梅兰只以为云初小孩心性,遇到爱吃的就会一直吃。加上这个角度,她也看不清云初的表情,便未做他想,叮嘱一声不要乱跑后,就离开了。

    她还要去改一件云初能穿的衣裳出来,总不能穿着这身破布睡觉。

    在她走后,竹菊很快就进来了。先是麻溜的给云初洗手洗脸,一盆干净的温水变得越来越浑浊,云初黑黢黢脏兮兮的小脸和手,却变得越来越白。

    看着变黑的水,小孩面皮子薄,微微泛着红。以前脸上全是脏污,也看不出脸红。这会洗干净了,一下子就看出那张小脸像快要熟的红苹果似得。

    这倒是叫竹菊看了个新奇,不过她也没盯着云初看多久,知道小孩面皮薄,不想把孩子惹哭了。

    出去换了趟水和盆,又给云初洗干净脚,一直洗到膝盖下面才停。黑乎乎的小脚丫也变了个样,云初不敢看又变黑的那盆水,偏过头去,小脚丫子不好意思的缩缩脚趾。

    竹菊把水倒了后很快又回来,这次是要给云初的膝盖清洗一下然后上药,换纱布。

    都处理完后,竹菊便离开了。

    云初见人走后,才放松因竹菊的靠近和触碰而一直僵硬着的身体。

    他没钻进柔软的被窝里睡觉,而是保持着一开始坐在床沿的姿势。

    手里紧紧抱着装着蜜饯的碗,一动不动的呆呆盯着里面的蜜饯看,像是要看出花来。小脑袋里堆着一堆的疑惑。

    阿父真的让他睡这样好的床吗?阿父是不是不讨厌他了?阿父会一直这样吗?他今天过的这样好,是在做梦吗?他睡了这样好的床,阿父真的不打他吗?他今天还吃了好多,好吃,好贵的东西,真的真的不会挨打吗?

    一直到梅兰拿着一套淡蓝色的小袍子过来,他才动了一下,小脑袋里反反复复想的那些也随之消退,抬头看去。

    “小东家怎么还坐着?”梅兰奇怪的问了一句后,又招呼云初,“快来试试这衣服,刚刚改出来,也不知道合不合身。”

    拿着衣服走近后,梅兰发现云初洗干净脸之后,又有了记忆里初见时的精致可爱。

    就是太瘦了些,有些脱相。若是脸上再长点肉,那肯定像小仙童一样。

    梅兰越发想快些换下云初身上那身破布,迈出去的步子都大了不少。

    云初手里的蜜饯碗被放下,身上臭哄哄脏兮兮的破布也被梅兰很快褪去,换上了干净舒适的棉布袍子。

    这小袍子本就是云初刚来云庄时,睡时穿的。这类衣服做的本就略显宽松,梅兰是怕这几年过去,衣服小了穿不下,所以往外放了放。

    谁成想这衣服穿在云初身上,除了手脚短一些外,却并不紧,反而依旧有些宽松。

    梅兰想到给云初换衣服时,看到云初瘦骨嶙峋的小身板,还有如同细柴一样的手腕脚腕。

    四岁的孩子,小的像猫崽子一般。她失了言语,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,“今夜是我在外面守夜,小东家有什么事喊一声就好。”

    云初被梅兰塞进被子里,那碗蜜饯也被她放到云初的枕边。给云初掖好被子后,梅兰才吹了灯离开。

    黑暗中,云初被子下的身体僵硬着不敢动,像块石头一样。

    等听到梅兰出去后的关门声,他才放松些,动动身体,伸手把蜜饯碗抱到被子里。随后整个人蜷缩着,寻找到一个让他感到安全的姿势。

    他想,他睡进软软的被子里了,阿父没打。

    又想着外间小榻桌上那大半块南瓜饼,他想去拿,可是屋里好黑,他很害怕。

    第14章

    云初眼睛紧紧闭着,不敢睁开看周围。

    外面黑漆漆的一点光也没有,还十分的安静。这种黑暗的静谧,没有让云初有丝毫的安宁之感,心底反而生出了无限的恐惧。

    黑夜与极度的安静,放大了所有的感官,以及控制不住的在脑海中想着最可怕的画面。

    他总觉得有人在被子外面等着要打他,只要出了被子,就会被抓起来先摔到地上,再用鞭子,棍子狠狠的抽打。直到皮开肉绽,都不会停下。

    云初突然觉得浑身都疼,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忍不住的哆嗦,吓得连头发丝都不敢露出被子。

    哪怕是整个人在被子里闷的喘不过气,也不敢将被子掀开,透一丁点的缝隙。

    就怕有了缝隙后,会有可怕如鬼的人把他拽出去伤害他。

    云初在极端的恐惧与惊慌中,昏昏沉沉的睡去。

    后半夜的时候,梅兰进去看云初睡觉的情况,谁知发现人满脸通红,双目紧闭,一脑门的冷汗不说还一直在发抖。

    这一看就是出了问题,心中犹豫一番,想到白里里云怀瑾对云初的一些照顾,最终还是决定去敲正房的门。

    小孩子高热不止,若不及时医治,会烧成傻子的。

    梅兰步履匆匆,三步并两步,人像是扑向正房的雕花木门,砰砰砰的敲门声,响彻整个小院。

    由于换了个地方,一直没怎么睡着的云怀瑾很快被声音惊醒。他没让下人守夜,现在只能自己披上外袍,穿着拖鞋下床开门。

    梅兰慌张的神色让云怀瑾心中一凛,他知道梅兰今晚是给云初守夜的,问话的同时,他的脚步已经朝着不远处的东厢房急急走去,“出什么事了?”

    *

    夜半三更,庄子里寂静无声,唯有主院的东厢房燃着火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