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
y6h2小说网 > > 夜迢迢 > 第59章
    秦时甚至开始怀疑贺知年是不是听错了什么。

    片刻之后,他觉得掌心里传来一下轻微的振动,好像有什么东西扑腾了一下似的。紧接着,他听到耳朵边传来了一下清晰的“笃”的一声响——幼鸟在里面轻轻地叩了一下蛋壳。

    秦时的心跳都要停了。他惊喜地抬眸,正对上贺知年微微含笑的眼睛,显然这个情况他已经知道了。

    秦时来不及跟他说什么,因为蛋壳里叩击的声音越来越清楚了,就好像里面的小东西刚才只是睡着了,现在才想起了自己的任务,开始认认真真的给自己开路。

    笃笃的声音一下一下,又坚定,又用力,秦时脑海里已经幻化出了幼鸟拼命啄壳的画面。但重明鸟的蛋壳太坚硬,幼鸟又孱弱,小东西啄一会儿,就会停下来休息休息。

    秦时捧着鸟蛋,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。如果可以亲眼看到重明鸟出壳,他心里也不必背负着害死神鸟的压力了。

    幼鸟休息的时候,秦时也跟着松了口气,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留在地面上的那些同伴,忍不住担心起来了。

    先有姑获鸟和巨蜥,后面又出现了蟒蛇,一个一个都不是赤手空拳的人可以对付的大家伙。也难怪昌马城荒废了这样久,始终没有人回来这里安家。

    贺知年安慰他,“沐夜和摇光都有武技在身,不是那么容易被抓住的。”

    他们之间有自己的联络方式,只要人活着,总能碰头。不过这些话,现在他还不想说给秦时听。

    秦时来历成谜,他的穿着打扮都十分古怪,看上去性格虽然单纯,身手却不错,还懂一些他们闻所未闻的法子对付蛊雕。

    最后这一条才是最让贺知年感到迟疑的。

    他们现在算是共患难的同伴,但这也是情势决定的。至于这个人到底是否可信,贺知年觉得,他还需要再看看。

    他原本就不是轻信的人。于危险之中结交,然后伺机下手……这种事贺知年也不是没有遇到过。

    贺知年正出神,就听耳畔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叫,压着说不出的欢喜,好像小孩子收到了什么甜蜜的礼物。

    贺知年抬头,就见秦时惊喜地托着手里的鸟蛋给他看。他的眼睛亮晶晶的,喜悦的小火苗就在那里欢快地跳跃,让他那张总是紧绷的脸难得的流露出了几分少年意气。

    贺知年猜他出身应该不会太高,因为长安城里那些贵公子的派头,在他身上一个都看不到。但秦时又会给他一种“小时候没有吃过苦”的感觉。有些细节方面,他会流露出一种只有在宠爱里长大的孩子才会有的任性。

    他还有金属质地的水囊和很奇特的匕首。这些东西的材质都是贺知年从没见过的。

    贺知年打算回去了就找人查一查,陇右乃至关外一带,有没有姓秦的隐世大族。

    秦时也注意到贺知年在看他,他下意识地举起手掌,“看!”

    贺知年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掌心里,那个已经瘪下去的鸟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破开了一个豆粒大小的洞,从里面探出一只橘红色的尖嘴,正小心翼翼地试探着,想要将洞口啄得更大一些。

    重明鸟终于破壳了。

    第32章 青蜉蝣

    大约是紧盯着重明鸟太过专注,秦时忽然觉得不远处的水声都仿佛有些模糊起来了,好像河流的位置会移动似的,渐渐拉开了和他们之间的距离。

    河岸上方那些依附在岩壁上的微生物仍然安静地闪闪烁烁,像秦时小时候在郊外看到过的萤火虫。它们成群结队地漂浮起来,像一条发着光的纱巾,优哉游哉地飘过田野的上方,偶尔会落在河边草丛上,于是那一片草丛都变得闪闪发亮。

    和他记忆里曾经看到的夜景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秦时抬起头,看见稍远一些的地方有一家三口手拉手的在散步,走在中间的一个小女孩娇声娇气的抱怨有蚊子咬她,她妈妈轻声安慰她说行李里有驱蚊的药。另一边,更远一些的地方,有几个男人围着篝火,喝酒说笑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传的很远。

    秦时从一家三口身后走过,看见他爸妈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聊天。两个人不知说起什么,都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他妈妈靠在柱子上,脸朝着他的方向,看见他走过来,还朝着他招了招手。

    秦时看着他们,忍不住开始傻乐。

    他觉得自己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他们了。就算只是隔着一段距离这样看着,就能让他从心底里泛起快乐又满足的感觉。

    秦时知道有什么事不对劲。但他太久没有见过他们了,所以哪怕他心里知道眼前的画面有问题,这一点儿模糊的怀疑也被他有意识的忽略了。

    他知道自己是要离开这里的,似乎有什么事,正在等着他去做。可是离开这里去做什么,他暂时不愿意去想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,他只想好好的看一看他们。

    看的久了,秦时注意到眼前的画面其实是在重复地播放:他回头,看见父母坐在一起聊天,他们一起笑起来,然后他母亲回头看着他,脸上带着笑容,冲他招了招手。

    这是因为在他的记忆中,有关这个场景的记忆就只有这么一段。后面又发生了什么,他已经不记得了。

    他只记得这次郊游之后不久,他爸爸就在出任务的时候受了伤,从一线退了下来。从那以后,他脸上就很少再出现笑容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