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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她脑中有些昏涨,依着身侧几案。她眨了两眨眼,眼前的景象晃了下。

    她望见他眸中幽暗,身子一僵,清明了几分,软声道,“臣妾好不好哄,陛下最是清楚的。”

    他的手向她伸来,她不由往后仰了些,对眼前人的认识,却使她不敢完全躲开。那只手显然顿了下,却只是探上她额间。

    不热。

    姜怀央收回了手。

    “今日可服过汤药了?”他语气疏淡,不似在关切,反像是随意扯了什么话来寒暄而已。

    她忽地有些心虚,“宁太医嘱咐膳后再用。”只是她早上食欲不佳,并未用了多少,也就不曾服药。

    他神色不变,亦不再多问。

    她瞥着他的神色,顺势道,“臣妾身子不适,想先行回宫了。”不适也是真不适,但于她来说,这更是一个离开的托辞。

    他颔首允了。

    她没有迟疑,欠身离去,转出宫殿时,方才松下心中紧绷的弦。

    只是她回去的隔天后,落梅轩便传出槿妃病倒的消息。

    她扶着床沿干呕,额角布着虚汗,眸中噙不住的泪混杂着汗水滑下。因着腹中本就没装着什么,到后来已经是吐无可吐,整个儿虚弱得犹若晨雾,日头一出,就要散去的。

    木香取来温热的茶水,递至阮玉仪的唇边,“小姐。”

    她掀起眼皮瞥了眼,张唇含了一口,因着脑中委实混沌得厉害,她差点将漱口的水吞了下去。见颔下布了痰盂,方才以帕子遮掩着吐出。

    谁也不曾想到,自大半月前一次发热后,这病竟是断断续续拖至如今。像是积郁太久的忧闷,随着一次小疾,一道涌了出来,这才止也止不住。

    落梅轩笼罩着一股沉闷的气息,苦涩的药味儿经久不散。

    宫门口,宫人们来来往往,煎药烧水,不敢稍加歇息。

    岑礼从落梅轩中疾步而出,紧抿着唇,疾步往养心殿去。

    彼时姜怀央负手立于窗牖前,脚下连着一小片影子。隔着廊下的距离,窗外雪零零落落地下着,像是遥远的春里的飞絮,却又要比之稍沉重些。

    早在几个月前,他便着手调查过她的家室背景,知晓其父被冠罪下了牢狱后,她家里便没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只是按照律法,原本该抄净家底的,却不知在谁的操纵下,留下了原本的宅户。

    这并非是最古怪的事,令他有些在意的,是阮家嫡支的大公子,也就是她口中的兄长阮缨,在其父过世后的两年,竟是查不到半点踪迹。

    按说人只要生存于世上,就定然会与旁人有所接触,总有人会见过他。可友人也好,商贩也罢,俱是统一口径,道是那几年来,就不曾见过他人。

    但却见阮家给他办过白事,想来是人出事了。

    姜怀央听温雉一一向他禀报,他微蹙了眉,想命他继续往下追查。

    岑礼却闯了进来,一向淡然的小宦官眼下面上却惶惶不安,咽下口中喘着的粗气,道,“陛下,娘娘病情反复,您去看看罢。”

    他神色一僵,侧过脸来,白日的光线映照着他的眸子,呈现出一种浅淡的琥珀色,“生了病不去找太医,寻朕做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娘娘连药也咽不下去,尽数吐了出来。”岑礼垂首。

    他脑中晃过她苍白的脸孔,含泪的眼。

    他阖了阖眼,沉声道,“下去罢。”

    而后,他移步去了落梅轩,许是走得急,连轿辇也忘了吩咐人备下去,至于她的兄长的事,自然也抛却在身后。

    毕竟一个死人的事,也没什么好追寻的。

    与阮家来说,府邸尚在是好事,至少有个落脚的地方,也不必什么都要探查个清楚明白。

    第181章 病倒

    阮玉仪漱了口后,便歪在床榻上,蹙眉承受着身子的不适。

    木香瞧得揪心,轻声道,“娘娘,奴婢已经吩咐人新煎了药去了,宁太医说可以放些糖进去,您待会好歹喝些下去,这病才会好得快。”

    她微微摇头,一头乌发散落在身后。

    理是这理,她不会不明白。但她也委实是喝不下去了,一闻见那药味就腹中一阵翻涌,就是勉强喝下了,也是卡在喉间一般,旋即便反上来。

    木香没了办法,左右先将药煎好了,服不服的另说。

    守在外室的岑礼见那玄衣身影,欠身行礼,心中却丝毫不惊讶。

    他欲抬步往内室去,忽而想起什么,又褪下氅衣。温雉打起撒花软帘,接过那衣领上尚沾着雪珠儿,带着寒气的氅衣。

    他进来这会儿,阮玉仪正阖着眼假寐。她额角的薄汗已被拭净,但发上仍有曾被沾湿的痕迹,她半张脸都陷在软枕中,乌发雪肤,尤为打眼。

    他心口微紧。

    他从未忘却过她的罪,也不曾忘却她那令他憎恶的、无用的良善,如今见她不好受,他暗嗤因果有报,心中却无半分愉悦之感。

    她眼下瞧着委实脆弱,似有若即若离之感。他心中涌上一股不安,梦中小娘子身死的模样,愈渐与眼前之人重合。

    他是见过小娘子待程家大公子的决绝的。

    于他,她怕是更是如此。

    “见过陛下。”木香福身行礼的声音将他的神思唤回。

    他没理会,径直走至她榻前,坐于床沿,捉住她一只手腕,那只腕子纤细雪腻如白瓷般,仿佛他稍一用力,便会碎在他的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