尼姑领着她们走过山门,绕过慈悲殿和中间坐落的大雄宝殿,从廊庑下径直去到后面院子左侧的療房。
“客房已经满了,几位娘子今日里便暂且歇在我们平日住的地方吧,看几位的衣裳都湿了,我佛慈悲,我们这柜子里有干净的僧袍,若是不嫌弃,你们先可以换上,还有,我们这里只有素斋,等下我会给你们端来。”
温婉的娘子笑着开口,“多谢师姑。”
“哦,对了,我们庵里东边藏经阁还住着借宿夜读的书生和其他香客,你们切莫过去打扰。”
尼姑带着她们过来的療房是中间打通的东西两室,正好可以两人一间。
提心吊胆地跑了这一路,江姝绾嗓子里干涩地快要说不出来话了,她随手便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清茶,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。
尽管贺兰漪也很渴,但她总觉得这里处处透着古怪,在事情未明了之前,她并不敢喝这里的水。
“刚刚还要多谢娘子机警,不知如何称呼?”贺兰漪看向身旁已经换好僧袍的温婉娘子。
“妾身名叫候皎皎,汴梁芷泉巷人氏,娘子喊我皎皎便好。”
候皎皎。
贺兰漪头皮发麻,冷意直冲天灵盖,这人不是二十年前便溺水身亡了吗?
第10章
那是魏国长公主还在世的时候,曾经跟贺兰漪提过这个名为候皎皎的娘子。
彼时汴梁的女子书院初见成效,而这个叫候皎皎的娘子便是第一批的翘楚,魏国长公主赵乐仪本打算提拔她入府,可惜此人因为一心想要和表哥私奔,被家里发现后投水死了。
“她真的很可惜。”
魏国长公主的话似乎就在贺兰漪耳边再次响起。
见贺兰漪一直愣愣地瞧着自己,候皎皎尴尬地笑了笑,轻语问,“不知妾身的名字是有什么问题吗?”
贺兰漪故作镇定地摇了摇头,垂眸移开视
线,“没什么。”
“哦,”候皎皎的眼中闪着诡异的光亮,唇角勾起,“那娘子不喝杯茶吗?”
“我正好渴了呢,”贺兰漪笑了两声,拿起桌上杯盏,喝了一大口干涩的茶水。
“妾自小礼佛,如今身处庙庵之中,理应礼敬佛祖,请恕妾身先行去大雄宝殿点柱香,不知两位是否要同行?”候皎皎看向贺兰漪和江姝绾。
“我不去。”江姝绾仍然心有余悸,几乎是脱口而出,她只想呆在房间里,不想出去。
贺兰漪也摇了摇头。
“既如此,那妾身便先离开了,”候皎皎带着女使出去,关上了门。
贺兰漪转头便将嘴里的茶水吐进了身后的陶盆里,又扣着嗓子把落进肚子里的茶水也吐了出来。
“郡主,你这是干什么?”江嘉吟走过来,悄声问道。
贺兰漪清了清嗓子,眼睫微动,“那个候皎皎是个死人。”
“你说什么!”江嘉吟被吓得脊背发凉,出了一身冷汗,捂着胸口,心下生寒,“那这可怎么是好啊!我刚刚还喝了这里的茶水。”
贺兰漪走到门口,看着候皎皎带着女使走远了,“我们不能呆在这里了,必须离开。”
“可若是外面还有老虎怎么办?”江姝绾眉头紧锁。
贺兰漪右肩上的伤口仍在往外冒血,她蹙着眉,仔细想着刚才尼姑的话,突然睁大了眼睛,“那就先去东边的藏经阁躲一躲,至少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。”
两人翻窗离开療房,天边血色月光隐现,走上台阶,穿过二楼的飞廊,一路上还算顺利。
但就在要经过香积厨的拐角时,两人突然听见了迎面而来的说话声。
惊慌之下,两人推门进去香积厨,躲在了灶台后面。
“你要多注意些那个穿黄裙的小鬼,我瞧着她比另一个机灵,今日正巧是绝日,天会黑得晚一些,你一定要稳住她们,”纸窗上两个鬼魅般的黑色身影窃窃私语。
候皎皎的声音响起,“大人放心,奴亲眼看着她们两人喝了那失魂水,只等血月出来,她们定然会被留在这里面,成为大人们享用的美味佳肴。”
江姝绾惊恐地看向身旁的贺兰漪,一时失神,胳膊落下,竟打翻了脚边的陶罐。
“咣啷”一声轻响。
外面的黑影突然停了声,双双扭头望向屋内。
“怎么办?”江姝绾脸色惨白,用口语问贺兰漪。
随着木门被“咯吱”推开,贺兰漪一把捂住了江姝绾的嘴巴,自己也闭气一动不敢动。
之前阿娘曾经告诉过她,有些妖怪是以呼吸来辨别凡人生死的,如今到了紧要关头,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,尽力一试了。
候皎皎和尼姑的身影被拉的细长,尼姑探着头,鼻尖翕动,朝着黑黢黢的香积厨里面走过来。
眼看着尼姑的影子已经落在柜子旁的蛛网上了,她却突然停下了脚步。
“大人,怎么了?这里并没有活人的气息啊。”候皎皎跟在后面好奇地开口问道。
尼姑神色一凛,正巧有一群老鼠从她布鞋边爬过,直冲出香积厨,朝着寺门口跑去。
“有人闯进来了!我们去寺门口看看!”
尼姑脚步匆匆地带着候皎皎出去。
听见脚步声离得远了,贺兰漪这才放下手,长舒一口气,额头上满是冷汗,江姝绾更是大口大口地呼吸着。